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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联、年画,张贴了四季,那色彩还未曾褪去,又到了一个年的面前,就要开始除旧换新了。似乎,朱砂红、黑墨,还有绚丽的色彩,流淌着的都是浓浓的新春气息。
好些年了,我一直对春联与年画入迷,常常循着这样的路径去感知中华大地上传统的民间年俗。曾经,我在宋代称为“纸画”的物件里,找到了年画的初名。而迎新纳福的春联呢,比年画还早,可以追溯到汉代。江西老乡王安石《元日》中“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桃符”,便是春联的前身了。
不承想,比我更加痴迷的是婺源风俗画家戴奔洪。
我熟知的老戴,早年是以画人物、花鸟出道的。他在南方打拼多年,坚持以画画为生,不料十几年前却回到了家乡婺源,开始沉浸在家乡人的生产生活,以及“四时八节”的风俗画创作中。无一例外,老戴作品的背景是乡村、田园,是河流、廊桥、徽派民居,细节呢,是乡村人物举手投足的动作,脸部舒展的表情,甚至是一个会心的眼神。在老戴的心目中,父老乡亲常年的劳作,抑或生活场景的某一个瞬间,都可以用手中的画笔来呈现——对于他们的生息劳作,节令风俗,一笔一画都是自己热爱家乡情感的诗意表达。《农耕图》《割稻图》《扇谷》《舂麻粿》《做清明粿》,以及《洗三朝》《裁缝店》《纳鞋底》《上脊桁》《新娘出门》《露天电影》等,堪称他的代表作。在画境之中,我仿佛还能依稀听到牛哞、鸡鸣、犬吠,孩童的欢娱,父母的叮嘱,唢呐的吹奏,艺匠的唱彩,还有父老乡亲其乐融融的谈笑风生。不熟悉老戴的人,很难将他粗犷的外表与细腻的笔法联系在一起。在很多人眼里,那画中的犁、耙、耖、牛轭、禾镰、禾戽、风车,以及火桶、木盆、笸箩、筲箕,都已逐渐淡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在老戴看来,宋代李嵩的《货郎图》,以及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都是值得他努力去研习的风俗画经典之作,而诗人陆游“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经典诗句,也应是作为一名从事风俗画创作的画家去常画常新的题材。于是,老戴的作品画境大多聚焦一个村庄,或一个家庭的生产生活,以及民俗场景,写实而不落俗套。比如,他笔下刻画的《拜寿图》,画境是表现在挂着中堂、对联的堂前,晚辈跪地作揖,向长辈祝寿、敬茶的情景,不免让人心感温暖。
无疑老戴笔下的,都是我在婺源乡村周遭的生产生活场景与民间相沿成习的风俗。无论繁复还是极简,都是他画意的表达。老戴画的虽然不是年画,却一次次在风俗画中去表现年的主题。
往往民间“四时八节”,既是民俗的,亦是味蕾的。老戴一个起承转合,把创作的笔触伸向了风俗中的年。《扫尘》《杀年猪》《年夜饭》《守岁》《拜年》《元宵迎龙灯》,每一幅都散发着浓郁的年味。贴春联、挂年画,或许是我喜欢老戴画境中庭院与堂前色彩明艳的样子,引发的却是更多人的关注与好奇。譬如《年夜饭》,是表现婺源人家一家老少团团圆圆坐在堂前的八仙桌上吃年夜饭的场景,那桌上摆着的,分明是一盘一碟的鸡鸭鱼肉,以及风味小菜,还在氤氲着美味的鲜香。一家人吃了团圆饭之后,应是围炉而坐的《守岁》了吧。《拜年》的顺序呢,不仅仅是长幼有序、躬身作揖、问候新春吉祥如意,还有“初一亲,初二邻,初三初四拜丈人”的规矩。在婺源乡村,民间还十分注重二十四节气中的起首——“立春”,历来有“新春大似年”的习俗。
显然,老戴风俗画中的年,每一幅都以工笔画的底子去呈现年俗,用笔工整细致,敷色浓淡相宜,尤其人物达到了形体与神态的完美统一。他所追求的,是线条与色彩的流畅飘逸,以及画意的传神。一幅幅作品,意趣盎然,展现的都是婺源民间年俗的独特魅力。
似乎,老戴作品中表达的年俗,是生活画意与艺术诗意的融合,大俗之中蕴含的雅致,还有对民间文化中年味的传承。又似乎,一些场景是我们在年中遗失或正在遗失的,老戴却正在画案前一笔一画地打捞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