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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传向祖国大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四次会议正式批准“中国书法”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12月25日,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将在北京主持召开“中国书法”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新闻通报会。
10年后,让我们把视线又重新聚焦到这群众基础面最广的“非遗项目”——中国书法。
漫漫申遗路
“中国书法”申报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工作,受到了书法界和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许多人都误以为2008年全国“两会”之后,中国才考虑将书法向联合国申遗,时任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副院长、有“中国书法联合国申遗第一人”之称的李胜洪表示,早在2004年,就开始考虑中国书法申遗了。
2005年11月26日,中国书法院根据中国艺术研究院王文章院长要求,提出课题并开始研究“书法申遗”的必要性及可能性,邀请专家学者对该项目进行前期论证。同时组织力量开始进行有关资料的搜集、准备工作。
自2006年起,中国书法家协会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达成合作共识,开始密切配合,有条不紊地组织进行“中国书法申遗”的相关工作。2008年6月7日,经国务院批准,“中国书法”被正式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书法院也首次被国家明确为传承与保护书法艺术的直接责任单位。
同年9月8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召开“中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和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动员大会”。自此,“中国书法”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具体工作开始全面、正式启动。
经过紧张有序的工作,2008年9月底,“中国书法”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正式文本和申遗片等相关材料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名义正式提交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0月14日、10月30日,2009年6月1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处三次复函,告知项目申报的进度以及所需准备的材料。2009年6月20-21日,中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和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第三次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本次会议主要针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9年6月11号复函的具体要求做最后确定。李胜洪带队出席并代表中国书法家协会和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最终确定了申遗文本、申遗片及相关资料的准确、有效性。
终于,经过周密的准备,中国书法正式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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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当我们又回过头去看那短短10分钟的申遗视频,仍然会觉得热血澎湃。而正是这一部片子,打动了来自全球114个国家和地区的400多名代表,助力“中国书法”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3000多年的中国书法史,从金甲文字到楷行草篆隶,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苏轼的《黄州寒食帖》,再到现阶段的发展,这10分钟,浓缩了太多的“精华”。李胜洪提到,当时中国书法是第一次申报,没有规范的文本可以参照,比如“遗产的说明”一项,规定不能超过1000个英文单词,必须囊括中国书法的特点、历史及现状。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当时委托的评审推荐委员会没有中国的评委,而且这些评委大都没有东方文化背景,完全不知道中国书法为何物。如何才能让这些专业和非专业人士知道“中国书法”是什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学术部主任的肖文飞在接受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采访时表示,撰写申报文本和申报视频解说词的时限仅一个月。他回忆道:申报文本的每项内容,都有严格的行文规范和明确的字数限定,必须用最朴素的语言,把书法是什么,书法的历史、现状及未来,书法的保护工作等内容在非常有限的篇幅内说清楚。由于对规范不了解,申报文本第一稿出来后,在评审会上专家提出了很多意见,自己心里也很着急。修改、专家评审、再修改、再评审,把文字打到屏幕上,逐字逐句地改,反复思考和打磨。项目组的同事通宵达旦,前后改了不下20稿,冲刺阶段甚至就睡在办公室。他还清晰记得,时任中国书法院常务副院长李胜洪和办公室主任曾翔深夜提着点心水果去看望他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最后的定稿会上,中国书法的申报文本及申报片解说词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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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遗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它只是为书法的当代发展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历史契机,接下来对书法的传承和保护是一个更艰巨、更具体的系统工程。”时任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院长王镛在当时的新闻通报会上如是说。在2009年项目申报时,我国承诺对中国书法的保护工作将主要围绕书法文化、书法艺术、传承人三方面进行。经过10年的发展,都取得了哪些成效?
据了解,这些年来,中国书法家协会和中国书法院共同承担或单独承担,主要落实了《中国书法发展纲要》,编撰了《中国书法年鉴》,推动书法人才工程,举办古代书法经典研究系列展和对外交流书法年展,开展全国书法古迹研究与保护系列活动,编辑出版中小学生书法教材,推动书法进中小学课堂、书法进万家和环球行工程,建立中国书法名家资料库,对历代书法名家资料进行收集、整理、建档等。
在书法教育领域,2011年起,教育部相继出台了《教育部关于中小学开展书法教育的意见》和《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2013年起,书法课正式走进中小学课堂,校外的书法培训更如雨后春笋;书法高等教育方面,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9年5月,全国招收书法专业本科生的院校共有130所,招收书法专业硕士研究生的院校共有110所,招收书法专业博士研究生的院校共有22所,每年全国书法专业本科生招生人数约3700人,已形成梯次完备的书法人才培养体系;师资培训方面,2015年正式启动的由教育部与中国文联联合实施的“翰墨薪传·全国中小学书法教师培训项目”,社会层面有志愿者于2013年发起的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
书法是历史最为悠久、影响最为广泛的中国传统艺术之一,它的传承与保护,除了中国书法院和中国书法家协会外,更离不开政府和全社会的共同、广泛参与。
延伸阅读
再问:谁是“中国书法”传承人
记得2008年的春天,美术报上发表了关于书法申遗的文章。我当即产生了一个想法并写了一篇《关于书法申遗的忧虑:谁是传承人?》的文章,在4月5日的《美术报·书法评论》上发表。事情过去十余年,这个问题好像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这又是一个实际的问题。所以今天重新拾起这个话题,是希望看到2009年9月30日“中国书法”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第四次会议上,正式被确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之后本该有的一个交代。
时间过得很快,从2006年6月以来,国务院连续公布了四批国家级非遗名录,也公布了五批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共3068人名单。然而,在总共公布的五批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中,中国书法家没有一人入列“汉字书法”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但藏文书法连续却有查·巴智、桑格达杰、扎西顿珠三人被公布为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蒙古文、满文、锡伯文书法也有人被公布为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这就让我觉得奇怪了。在中国,藏蒙等文字书写的艺术被公布为国家级非遗名录后都有代表性传承人,而汉字书法却没有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为什么这么庞大的中国书法家队伍,反而偏偏没有一人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我以为无论什么原因,既然早已被公布为国家级非遗名录而不申报代表性传承人是不应该的。
目前,第五批国家级非遗项目(过去称名录,本次改称项目)申报资料已在今年10月底提交至北京。文旅部《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也已于11月19日发布,明年3月执行。过去未公布的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名单,加上增加的新一批国家级非遗项目,很多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亟待国务院公布。当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契机,提前做好这项工作。我想就书法文化、书法艺术、书法传承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以及这十年来中国书法的发展变化情况,补充说点新的看法。
书法文化与艺术
中国的书法文化、书法艺术与书法传承,其实不仅包括已被国务院公布的国家级非遗名录的汉字书法、藏文书法、蒙古文书法、满文书法、锡伯文书法这五种文字书法形式,还有如西夏文书法、东巴文书法、朝鲜文书法、维吾尔文书法等民族文字书法。而汉字书法更以其历史长、运用广、影响大而成为整个大中华民族文化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也被十四亿中国人称为中国文化艺术的核心,这是毫无疑义的。中国文化人更以此倍感自豪。但问题是我们已经取得了世界遗产的称号而不知珍惜,不知道进一步地去为中国书法申报传承人,并为国家级非遗名录代表性传承人建档保护。
中国书法的文化价值与艺术价值是相辅相成的,不好割裂。甲骨文以来,汉字的成形,或刻(凿)石、或铸铜、或摹画、或墨书、或编织,其所附着物即所谓的载体,要么在山体、陶器、铜器、木竹等硬物质上,要么在纸、帛等软物质上。无论在什么方面体现,其书写的内容(文章)可以说是文化,形式(字体)则为艺术。都是纸本的王羲之《兰亭序》和颜真卿《祭侄文稿》,其书法的核心价值还是在于蕴含其中的文化,或许对前者就考虑了兰亭雅集之诗酒活动的趣味,对后者首先是为颜氏家族的精神气节所感染。
书法传承
中国古代书法的创作,到底谁学谁的确实很难说。我们看到,大量存在的秦汉竹木简中,即便在相隔很远的出土文物,可能会有惊人的类似。丰富的敦煌写经抄本,纵向历史拉得很长,也没有谁能弄清楚他们各自真正的传承脉络。汉隶刻石,名品甚多,风格各异,谁由谁来,无法言说。晋唐楷法,钟繇二王,颜筋柳骨,正大气象,互不相让。至于行草,更是龙飞凤舞,千姿百态,相濡以沫,异彩纷呈。总之是在所谓的中国古代书法史上,有关谁由谁出的概括,好像都是写作者们的自以为是。倒是明清大量古代碑刻出土,让不远的包世臣《艺舟双楫》、更近的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将历代名碑,分门别类定品级,尊碑购碑论价值,仿佛开一代传承新风。康有为稍后的曾熙、李瑞清,把尊碑推上高峰。尤其李瑞清,在南京创两江师范学校,开近代高等艺术院校书法教育先河,因之在民国早期真正形成了比较清晰的碑学传承谱系,国内从者甚多,百年影响巨大。略小于碑学派曾李的周氏兄弟、沈尹默、吴玉如、郭沫若等人,则碑帖兼容,对现代书学的传承发展有极其广泛的的引领性意义。
关于书法与书法家,常人好像都认为“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人才辈出,代代不绝”,古今道理,一以贯之,当然不错。但在我看来,则有点挑剔的思想。例如我自己早年也费不少力气书写毛笔字,但最迟至唐。我觉得书法就是法书,法书就是值得后人仿效的书法艺术作品,而且以先为善。书法六体至唐代已经全面成熟,宋以后则无书可效。我不临摹宋代以后的任何碑帖,并非不认可千年之内书法作品的文化艺术价值,而是认为取法乎上,贵在高古。
传承落实
今天的书法传承,如果要具体落到实处,或许可以分类:
现在中国书法文化艺术的传承要落实到地方,我以为主要在北京、上海、杭州、南京、西安、广州、武汉、郑州、成都、苏州等首批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还有,如绍兴、泰安、临沂、宝鸡、开封、长沙、扬州、荆州、徐州等文化名城。中国书法艺术文化的历史,以这些地方最为悠久和出色。
落实到具体单位或者基地,我以为北京有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北京大学、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馆、荣宝斋、文物出版社等;上海有上海博物馆、上海中国画院、朵云轩;杭州有中国美术学院、西泠印社、浙江省博物馆;南京有江苏中国画院、南京博物院、南京大学。中国书法艺术的收藏、研究和古代法书的出版,最出彩的应该和这些单位关系最为密切。
落实到最具代表性人物,以我的理解,又要分为甲骨、篆、隶、楷、行、草,六体各有代表。这还要考虑年龄问题。国家对社团担纲人的年龄要求一般划界到七十岁左右。所以这里就撇开这以上年龄层次的老辈书法人。
事情迫在眉睫。下一步最要紧的,首先就要坚定中国书法文化自信,抓住契机,按照文化部新近颁布的关于《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去做好各项基础工作,提出传承人名单上报。在公布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后,然后再按认定与管理办法要求,认真做好中国书法的传承发展工作。
(图片来源于美术报及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