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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满山)当孤独的寒蝉于夕阳的余晖里拼着命凄彻,挣扎着幻想挽留整个夏天的时候,窗外的桂树开始吝啬地吐露芬芳,我们知道已经渐入“秋”的中央,念兹在兹的中秋节即将来临。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我们家堪比春节的大日子。这一天,亲朋好友咸来家里聚餐、博饼己成多年惯例。据父亲说,这一规矩是从父亲的父亲时就己沿袭下来,那时妈妈还不是“妈妈”的陌生人,我们这些孩子仍只是天上四处游荡的精灵,尚未化身降临凡尘。
从爷爷、奶奶、伯伯、父亲四人开始,随着家庭成员逐年增加,以及与父辈们志同道合朋友的加入,过节人数剧增至15人之多,但是让人伤感的是我最为亲敬的爷爷、奶奶,还有英俊的大发叔叔因病先后离世而缺席,在大人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众人绰约身影里我一直能感受他们的存在,从未真正离开过,真心希望天堂里亲人们能欢聚一堂,并感受得到我们的思念。
欢度佳节最为美妙的环节当数“博饼”了,我们家“博饼”的游戏规则是可以通过骰子的点数来夺取对方奖品的,对我来说兴趣点并不在于探寻游戏的历史渊源与传统文化厚重,而是亲切地领略那种“夺取”与“被夺取”瞬间让人荷尔蒙激增,有如坐过山车般的心理落实差,当然奖品的诱惑自不必说,虽然仅仅是牙刷、牙膏、沐浴乳礼等之类,但是整个过程对我们孩子却是充满紧张刺激与兴奋,弥漫硝烟的场面更成为我们家别具一格的风景。
随着骰子在大瓷碗里陆续落下,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不断,可兑现的奖品最终告罄,意犹未酣的孩子们还可以天马行空地把能够想象得到的名胜古迹以及财宝当作赌注来决一胜负。
父亲告我曾经从爷爷手里“博”得了整座清源山以及开元寺的东西双塔,三十年后每次临游此地他都会心一笑,接着泪眼婆娑默道一声感恩与思念。听完他的讲述,我也遗憾着未能亲历那场把我推到富二代风口浪尖的“博饼”大战。
终于有一年,我也从大发叔叔那里赢得了整座罗马城,大发叔叔逝世后我暗暗发誓今生有幸一定要去趟意大利,替大发叔叔摸摸科斯美汀圣母教堂里的“真理之口”,因为那里是他年少时暗恋的美国影星奥黛丽赫本曾经去处。
中秋节的聚会总是快乐而短暂的。久未见面的妈妈们总有着说不完的家长里短,父辈们一贯如政治家般地高谈阔论,我们则是很满意大人无暇管束、肆无忌惮满大院“野”起来的感受。
暗地里偶尔我会想到,多年以后将有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也要带着他们与日渐衰老的父辈们一起聚餐、一起博饼,一起享受这洋溢着其乐融融和温暖的家庭氛围,我想这或许就是专家学者们板着脸老调常谈的所谓中秋佳节传统文化的应有之义。
在宴会上大块朵颐之后,伯叔姑姨们总会忙起自拍或互拍摄影留念,仿佛只有如此这般才能把青春与欢乐有效挽留。我明白他们都进入了“四十不惑”年龄阶段,说实话在岁月侵蚀下身材开始臃肿、容颜渐入苍桑。
唉!岁月就是如此无情,又如此多情,不仅让他们更加成熟面向衰老,也让我们收拢不羁逐渐成长。平日里,爸妈们守着各自的江湖,纷忙于家庭、经济与事业。
您说在这个世上哪一个家庭没有沟沟坎坎呢?又有谁总能把日子过得行云流水呢?人生总是幸福与苦难同行,我始终相信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们最能明白传统文化的内涵和真谛,最能珍惜幸福团圆的美好时光,即便是苦难也要隐藏起来,乐观地告诉下一代要坚毅并看到希望的未来。我深信这些平凡的人永远是最生动而干净的。每年的中秋佳节,我总有一些怀念,更有一些希望。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着。(林满山)